1、悲劇就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

2、愛夜的人要有聽夜的耳朵和看夜的眼睛，自在暗中，看一切暗。

3、縱使寫的是妖怪，孫悟空一個筋斗十萬八里，豬八戒高老莊招親，在人類中也未必沒有誰和他們精神上相象。

4、時間就是生命，無端的空耗別人的時間，其實是無異于謀財害命。

5、群眾，——尤其是中國的，——永遠是戲劇的看客。

6、然而我們是忘卻了自己曾為孩子時的情形了，將他們看作一個蠢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即使因為時勢所趨，只得施一點所謂教育，也以為只要付給蠢才去教就足夠。于是他們長大起來，就真的成了蠢才，和我們一樣了。

7、我早先豈不知我的青春已經逝去了？但以為身外的青春固在：星，月光，僵臥的蝴蝶，暗中的花，貓頭鷹的不祥之言，杜鵑的啼血，笑的渺茫，愛的翔舞……。雖然是悲涼飄渺的青春罷，然而究竟是青春。

8、奢侈和淫靡只是一種社會腐化的現像，決不是原因。

9、這世界上原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10、偉大的成績和辛勤的勞動是成正比例的，有一分勞動就有一份收獲，日積月累，從少到多，奇跡就可以創造出來。

11、有時也覺得寬恕是美德，但立刻也疑心這話是怯漢所發明，因為他沒有報復的勇氣；或者倒是卑怯的壞人所創造，因為他貽害于人而怕人來報復，便騙以寬恕的美名。

12、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

13、幼稚對于老成，有如孩子對于老人，決沒有什么恥辱；作品也一樣，起初幼稚，不算恥辱的。

14、他們應該有新的生活，為我們所未經生活過的。

15、在無邊的曠野上，在凜冽的天空下，閃閃地旋轉升騰著的是雨的精魂。……是的，那是孤獨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16、哪里有天才，我是把別人喝咖啡的工夫都用在工作上的。

17、我的心分外地寂寞。然而我的心很安：沒有愛憎，沒有哀樂，也沒有顏色和聲音。

18、許多美的人和美的事，錯綜起來像一天云錦，而且萬顆奔星似的飛動著，同時又展開去，以至于無窮。

19、悲劇就是把美撕碎給人，每個人的人生都不會十全十美。

20、惟有民魂是值得寶貴的，惟有他發揚起來，中國才有真進步。

21、對我最初的提醒了滿漢的界限的不是書，是辮子；是砍了我們古人的許多的頭，這才種定了的；到我們有知識的時候，大家早忘了血史。

22、但他突然覺到了：這豈不是去殺頭么？他一急，兩眼發黑，耳朵里〔口皇〕的一聲，似乎發昏了。然而他又沒有全發昏，有時雖然著急，有時卻也泰然；他意思之間，似乎覺得人生天地間，大約本來有時也未免要殺頭的。

23、無論什么事，如果不斷收集材料，積之十年，總可成一學者。

24、我之所謂生存，并不是茍活，所謂溫飽，不是奢侈，所謂發展，也不是放縱。

25、我夢寐以求，是真愛和自由。真愛沒找到之前，我自由的很嗨。

26、窮人的孩子，蓬頭垢面在街上轉，闊人的孩子，妖形妖勢，嬌聲嬌氣的在家里轉，長大了，都昏天黑地的在社會轉，同他們的父親一樣，或者還不如。

27、我不是高僧，沒有涅?的自由，卻有生之留念。

28、我在朦朧中，眼前展開一片海邊碧綠的沙地來，上面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我想：希望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29、內既堅實，則外界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種惡口，當亦如秋風一吹，青蠅絕響。

30、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里看出來，滿本上都寫著兩個字“吃人"！

31、倘使少年們受了感動，要來模仿他，他就先得在普通學校卒業之后，或進大學，再應文官考試，或進陸軍學校，做到將官，于是武的呢，準備被十二金牌召還，死在牢獄里；文的呢，起兵失敗，死在蒙古人的手中。

32、我家門前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

33、我本來也無可尊敬，也不愿受人尊敬，免得不如人意的時候，又被人摔下來。

34、天空一碧如洗，燦爛的陽光正從密密的松針的縫隙間射下來，形成一束束粗粗細細的光柱，把飄蕩著輕紗般薄霧的林蔭照的通亮。

35、有一偉大的男子站在我面前，美麗，慈祥，遍身有大光輝，然而我知道他是魔鬼。

36、當我沉默著的時候，我覺得充實；我將開口，同時感到空虛。過去的生命已經死亡。我對于這死亡有大歡喜，因為我借此知道它曾經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經朽腐。我對于這朽腐有大歡喜，因為我借此知道它還非空虛。

37、一個人做到只剩了回憶的時候，生涯大概總要算是無聊了吧，但有時竟會連回憶也沒有。

38、生一點病，的確也是一種福氣。不過這里有兩個必要條件：一要病是小病，并非什么霍亂吐瀉，黑死病，或腦膜炎之類；二要至少手頭有一點現款，不至于躺一天，就餓一天。這二者缺一，便是俗人，不足與言生病之雅趣的。

39、奔霆飛焰殲人子，敗井頹垣剩餓鳩。偶值大心離火宅，終遺高塔念瀛洲。精禽夢覺仍銜石，斗士誠堅共抗流。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40、節省時間；也就是使一個人的有限生命，更加有效而也即等于延長了人的生命。

41、社會上崇敬名人，于是以為名人的話就是名言，卻忘記了他所以得名是那一種學問和事業。

42、可惜他們之中很有不少是不家，不像批評家。

43、自由固不是錢所買到的，但能夠為錢而賣掉。

44、在人生的路上，將血一滴一滴地滴過去，以飼別人，雖自覺漸漸瘦弱，也以為快樂。

45、游戲是兒童最正當的行為，玩具是兒童的天使。

46、使一個人的有限的生命，更加有效，也即等于延長了人的生命。

47、敵人是不足懼的，最可怕的是自己營壘里的蛀蟲，許多事都敗在他們手里。因此，就有時會使我感到寂寞，我的確常常感到焦煩，但力所能做的，就做，而又常常有“獨站”的悲哀。

48、他先前怕孩子們比孩子們見老子還怕，總是低聲下氣的。來可也兩樣了，能說能鬧，我們的大良們也很喜歡和他玩。

49、如果我的孩子還在的話，也有你這般大了。

50、在明與暗，生與死，過去與未來之際，獻于友與仇，人與獸，愛者與不愛者之前作證。為我自己，為友與仇，人與獸，愛者與不愛者，我希望這野草的朽腐，火速到來。要不然，我先就未曾生存，這實在比死亡與朽腐更其不幸。

51、而忽而這些都空虛了，但有時故意地填以沒奈何的自欺的希望。希望，希望，用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虛中的暗夜的襲來，雖然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虛中的暗夜。

52、倘有陌生的聲音叫你的名字，你萬不可答應它。

53、我知道衰亡民族之所以默聲無息的緣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54、優勝者固然可敬，但那雖然落后而仍非跑至終點不止的競技者，和見了這樣競技者而肅然不笑的看客，乃正是中國將來的脊梁。

55、她卻是什么都記得：我的言辭，竟至于讀熟了的一般，能夠滔滔背誦；我的舉動，就如有一張我所看不見的影片掛在眼下，敘述得如生，很細微，自然連那使我不愿再想的淺薄的電影的一閃。

56、有我所不樂意的在天堂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樂意的在地獄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樂意的在你們將來的黃金世界里，我不愿去。

57、樓下一個男人病得要死，那間隔壁的一家唱著留聲機，對面是弄孩子。樓上有兩人狂笑；還有打牌聲。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著她死去的母親。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58、但人應該死在哪里呢？我先前以為人在地上雖沒有任意生存的權利，卻總有任意死掉的權利的。現在才知道并不然，也很難適合人們的公意。

59、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60、熟識的墻壁，壁端的棱線；熟識的書堆，堆邊未訂的畫集，外面的進行的夜，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和我有關。

61、黑暗只能付麗于漸就滅亡的事物，一滅亡，黑暗也就一同滅亡了，它不永久。然而將來是永遠要有的，并且總要光明起來；只要不做黑暗的附著物，為光明而滅亡，則我們一定有悠久的將來，而且一定是光明的將來。

62、天才并不是自生自長在深林荒野里的怪物，是由可以使天才生長的民眾產生、發育出來的，所以沒有這種民眾，就沒有天才。

63、時間，就象海棉里的水，只要愿擠，總還是有的。

64、在中國的天地間，不但做人，便是做鬼，也艱難極了。

65、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國人的想象惟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

66、在我生存時，曾經玩笑地設想：假使一個人的死亡，只是運動神經的廢滅，而知覺還在，那就比全死了更可怕。誰知道我的預想竟的中了，我自己就在證實這預想。

67、真正的強者不是因為某件事而壯烈的死去，而是因為某件事而卑微的活著。

68、我似乎打了一個寒噤；我就知道，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

69、正如逆水行舟，無論怎樣看風看水，目的只有一個－－－向前。

70、有些人必生所追求的東西往往是另一些人與生就俱來的東西。而當人生將走到盡頭時，也許必生追求的人得到了所渴望的，而與生俱來的人卻失去了他們僅有的。

71、誠然，“無毒不丈夫”，形諸筆墨，卻還不過是小毒。最高的輕蔑是無言，而且連眼珠也不轉過去。

72、人的一生最痛苦的事情是夢醒了，卻無路可走。

73、我所憎惡的太多，應該自己也得到一點憎惡，這才有點像活在人間。

74、當我沉默的時候，我感到充實；我將開口，然而又感到空虛。

75、我獨自遠行，不但沒有你，并且再沒有別的影在黑暗里。只有我被黑暗沉沒，那世界全屬于我自己。

76、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不可救藥的民族中，一定有許多英雄，專向孩子們瞪眼。這些孱頭們！

77、世上如果還有真要活下去的人們，就先該敢說，敢笑，敢哭，敢怒，敢罵，敢打，在這可詛咒的地方擊退了可詛咒的時代！

78、我每看運動會時，常常這樣想：優勝者固然可敬，但那雖然落后而仍非跑至終點不止的競技者和見了這樣的競技者肅然不笑的看客，乃正是中國將來的脊梁。

79、當我幼小的時候，本就愛看快艦激起的浪花，洪爐噴出的烈焰。不但愛看，還想看清。可惜他們都息息變幻，永無定形。雖然凝視又凝視，總不留下怎樣一定的跡象。